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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徐茂斌:1977,我選擇了中專(連載一)
2022年06月22日 10時43分   《黃河》文學(xué)雜志2022年第1期和2022年第2期

本文原載于《黃河》文學(xué)雜志2022年第1期和2022年第2期。

前 言

1977年,我國高考制度的恢復(fù),改變了成千上萬中國青年的命運,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幾十年來,我見過了太多的人在為1977年的高考而慷慨激昂、口若懸河、奮筆疾書,但從未見過有誰站起來為1977年的中??荚囌f上一點什么或?qū)懮弦稽c什么。

事實上,1977年我國的中??荚嚭透呖际峭瑫r并立于改革潮頭的,他們?nèi)缤粚ν央p生的兄弟,同時呱呱墜地,同時健康成長!

如果說,高考制度的恢復(fù)改變了好多青年人的命運,那么中專考試制度的恢復(fù)則一定是改變了好多好多青年人的命運。

冬去了,春來了,花開了。經(jīng)受了嚴寒折磨的人們,臉上頓時綻放出了如花兒一樣美麗的笑容。

積累了整整十年的浩浩蕩蕩的考試大軍,同時走進了全國各地的考場,其場面之壯觀、影響之深遠,世所罕見。

能夠成為這浩浩蕩蕩隊伍中的一員,我三生有幸。

那年冬天,在那個突如其來的考試面前,我很是手忙腳亂了一陣子。先報了中專,又改成大學(xué),最后又改回了中專。

因此,我成為了一名中專生。并永遠地定格在了這一龐大的但并不像高考那樣光彩照人的中專生隊伍中間。

但,我的名字似乎還是被當?shù)匾恍┛忌o記住了。

于是,就不斷有人對我說,像你這成績,在全縣名列前茅,若要報上大學(xué),定然會實現(xiàn)更加華麗的轉(zhuǎn)身。

當時,我也堅定地認為,我把一次更加華麗轉(zhuǎn)身的機會給錯過去了。

我也曾為這一似乎優(yōu)柔寡斷的選擇,而悔恨了好多年,包括做夢也在嘆息。

后來,我想盡辦法來彌補。一邊工作,一邊學(xué)習,文憑搞下一大摞。與之相隨,履歷表上的學(xué)歷也在蹭蹭蹭地往上躥:中專、大專、大學(xué)。而且都是牌子很硬的那一種。

再后來,研究生的學(xué)歷也差不多到手了,我突然停住,問了問自己的內(nèi)心:搞這些學(xué)歷有啥用呢?回答說啥用都沒有!簡直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原來我的內(nèi)心深處只承認我是一名中專生,而拒絕其它任何學(xué)歷。

于是,我把這種所謂的后續(xù)學(xué)歷以及它給我?guī)淼姆N種虛榮徹底地扔一邊去了!

退休后,愈發(fā)覺得沒意思,愈發(fā)覺得礙眼,于是只用了一根火柴,就將那一堆十年辛苦不尋常所換來的東西化作了一股裊裊清煙,輕輕的,讓她飛走了!

細細想來,那個中專文憑,倒是實實在在,雖然有點低級,但她卻是我安身立命的根基。是它的一路引領(lǐng),讓我從農(nóng)村走到城市,從農(nóng)民變?yōu)槭忻?,實現(xiàn)了我人生的蛻變。其余的文憑,雖然光鮮亮麗,可曾給過了我些什么?

像糟糠之妻那樣,雖然相貌平平,未曾引起我的心動,更談不上什么死去活來的熾愛,但她善良賢惠,忍辱負重,任勞任怨,給了我家庭、給了我兒女、給了我?guī)缀跛枰囊磺?。我還能有啥說的?我們必須不離不棄,相伴永遠!

履歷表上,過去出身一欄填成分,后來出身一欄填學(xué)生。過去我的出身是中農(nóng)(文革時期村上硬給提拔成了上中農(nóng)),后來我的出身是中專。

中國,中庸,中農(nóng),中專,加之我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也處于中間位置,我相信我的命離不開一個中字!

愛因斯坦說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想,此話如果成立,那么世界上的所有事物,既有其共同的運行方向,又有其各自該去的地方。

人,不管心上曾經(jīng)有過多少痛點,但我們必須尊重當初自己的選擇!必須尊重自己的行走軌跡!

1977年秋分一過,晉西北的天氣明顯轉(zhuǎn)涼。

我記得,我們還在地里刨山藥、場上打谷子,五寨縣就召開了冬季農(nóng)田水利基本建設(shè)(簡稱農(nóng)水建設(shè))大會戰(zhàn)的動員大會。

應(yīng)該說,正值秋收大忙季節(jié),就著著急急上馬冬季大規(guī)模的農(nóng)水建設(shè),多少還是偏早了一些。可在那個年代,凡事都講究一個早字。早計劃、早安排、早動員、早部署、早行動、早落實、早檢查,早督促、早評比、早總結(jié),幾乎成為辦一切事情的思維定勢和工作套路。

名為冬季農(nóng)水建設(shè),但實際上卻占去了整整半個秋天。這一擠占,勢必會打亂正常的農(nóng)事活動。

縣上的動員大會剛剛開過,各公社就迅速進行貫徹落實。

山道彎公社位于五寨縣的西北端,與河曲交界,距離縣城100多里,是全縣最偏遠的一個地方。公社書記、主任、武裝部長一行八人,開完會找了個手扶拖拉機就打道回府,可等回到公社,已是晚上七點多了。

為了做到“貫徹上級精神不過夜,” 他們不顧車馬勞頓,又連夜召開了各村的領(lǐng)導(dǎo)干部會議。

第二天,各村各隊照葫蘆畫瓢,再層層開會,貫徹落實縣上和公社的會議精神。

其實,照葫蘆畫瓢只是一種形象的說法,就一般情況而言,越是上面的會議越是復(fù)雜越是抽象,越是下面的會議越是簡單越是具體。

等會開到村上隊上,什么目的意義、方法步驟、工作重點、工作要求之類花里胡哨的東西一概沒人講了,開會的核心只剩下一個,那就是出多少人,出多少錢,出多少糧,以及如何來出?實質(zhì)上就是研究解決“一平二調(diào)”中無償調(diào)撥的問題。

出錢出糧倒不在話下,都由大隊統(tǒng)一解決,可出人就沒那么簡單了,因為它會沖擊到好多個家庭正常的生活秩序。

那時候,村里每年都要派出一部分強壯勞力參加縣上或公社組織的修路、修壩、修渠等項工程建設(shè)。社員們都知道,這種外派人員,除了受苦受罪以外,別的好處啥也沒有,在村里掙多少工,出去還是掙多少工。又且,自己出去了,家里的營生就沒法子周轉(zhuǎn)了。比如,我們村子的人畜吃水,一般都得由大男人們起早貪黑到二里多遠的深溝里去挑,你要是走了,這任務(wù)讓誰來完成?這還僅是一種,柴米油鹽醬醋茶,燒火做飯掃院落,攆雞放羊喂牲口,擔土墊圈摟圪渣,營生多著呢,樣樣都得有人去做。

事實上,越具體的事越纏手。有時候縣上和公社的領(lǐng)導(dǎo)靠紅口白牙的大話空話套話就可以把日子糊弄過去,而到了農(nóng)村,想要見了矛盾繞道走,真沒那買賣。誰都知道,村干部的行事風格多半都有幾分霸道和幾分蠻橫,其實,說句實話,那全是被逼出來的。

我一直認為,這個世上最難當?shù)墓賰?,不是省長,不是市長,不是縣長,而是農(nóng)村的生產(chǎn)隊長。

那年,五寨縣冬季農(nóng)水建設(shè)大會戰(zhàn)的主要任務(wù)是修建從南峰公社到三岔公社長達30公里灌區(qū)內(nèi)以土石為基礎(chǔ)、混凝土為溝槽的主干渠。就工程規(guī)模而言,這是建國以來,五寨縣繼南峰水庫主體工程之后,舉全縣之力修建的又一大配套性的水利工程。

如此浩大的工程,計劃抽調(diào)6000個民工,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在兩個冬天完成。難度可想而知。

當然,這項工程建成后,其經(jīng)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也是非??捎^的。它不僅可以充分利用南峰水庫的豐厚蓄水,解決五寨縣八十里丁字平川數(shù)十萬畝耕地的灌溉問題,還可以解決一部分村子的人畜吃水問題。

應(yīng)該說,它與那些純粹的政績工程面子工程還是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它雖然也打上了強烈的時代烙印,但絕對是一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民心工程。

為了把這項工程抓緊抓好抓實,按照當時的說法是,既要轟轟烈烈,又要扎扎實實,縣革命委員會專門成立了冬季農(nóng)水建設(shè)大會戰(zhàn)的指揮部。

指揮部設(shè)在灌區(qū)北中段位置的新寨公社所在地。指揮部的總指揮自不必說是由縣革委員會的一把手親自擔任,副總指揮由縣革委員會的常委共同擔任,指揮部其他成員則一律由縣直部門和各公社的主要領(lǐng)導(dǎo)擔任。在此基礎(chǔ)上,指揮部又下設(shè)了若干個工程小組,可謂門類齊全,結(jié)構(gòu)嚴謹。

如此強有力的指揮系統(tǒng),調(diào)度和控制全縣各類建設(shè)資源,其權(quán)威性無容置疑。

在動員大會開過以后,全縣上下雷厲風行,不舍晝夜地抓緊準備,誰有困難誰克服,誰有問題誰解決,矛盾絕不允許上交。到第七天頭上,所有的人財物都全部到達了指定位置。

這次農(nóng)水建設(shè),還有一個特點是,全部采用了軍事化的管理模式。每個村子為一排,每個公社為一連,全縣十八個公社十八路人馬組成一個團。當然,排里面還有班呀組呀什么的,從大到小,一應(yīng)俱全,完全套用了部隊上的組織建制。團長由縣革委主要領(lǐng)導(dǎo)擔任,連長、排長以此類推由公社和村子里的主要領(lǐng)導(dǎo)擔任。

因此指揮部就又有了一個雷霆萬鈞的名字,叫五寨縣冬季農(nóng)水建設(shè)作戰(zhàn)團。典型的一套人馬兩個牌子。

我們知道,軍隊在作戰(zhàn)之前,一定會有一個干脆利落的作戰(zhàn)命令。

這次冬季農(nóng)水建設(shè)大會戰(zhàn)也是如此,在全縣的動員大會上就將各路人馬的工作任務(wù)講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隨后層層傳達會議精神,實質(zhì)上是層層分解會戰(zhàn)任務(wù)。而且,為了保證所下達的任務(wù)不打折扣,還層層簽訂了軍令狀。

大會戰(zhàn)六千名民工的主要任務(wù)是采掘和運輸工程所需各種類型的建筑材料。至于大渠的壘砌施工,則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因為它有一定的技術(shù)含量,只能由縣上的專業(yè)隊來完成。

工程所需材料主要包含土、石、沙、水泥四種。而在四種材料中,除了水泥由縣上統(tǒng)一解決外,其它三種材料的供給都分解到了各個連隊和基層單位。

實事求是地講,這些材料采掘和運輸?shù)碾y易程度還是有著天壤之別的。比如,土可以就地取材,到任何一個地勢較高的土丘或山角下都可以挖取,以不損壞耕地為原則。而沙子就相對要難些,得到地勢比較低的河槽里去挖,路程雖不算太遠,但拉著沙子需一路上坡,又且路基松軟,費力費苦自不必說。最艱難的應(yīng)該是石材,一律得到五寨和偏關(guān)交界處有一個叫云梯峁的石山上炸取,不僅風險大,而且運距遠,動輒就是幾十里。

那時生產(chǎn)力極其低下,根本沒有什么機械化作業(yè)一說,一切材料的采集、裝卸和運輸都得依靠人力和畜力來完成,我們在工地上所能夠見到的最先進的生產(chǎn)工具莫過于毛驢拉著的小平車了。

我們山道彎連隊便是一個典型的趕著毛驢拉著小平車的連隊。

我們安營扎寨的村子是離指揮部僅有幾里路的舊寨大隊,我們所承擔的任務(wù)是從舊寨附近的河槽里往灌區(qū)上拉沙子。因為拉沙子太費力氣,只靠人力無法完成,那就得憑借最先進的生產(chǎn)工具了。

話分兩頭。再折回來說一下我們村子為本次農(nóng)水建設(shè)大會戰(zhàn)抽調(diào)人馬的事兒。

其實,不是抽調(diào)人馬,準確地說應(yīng)該是抽調(diào)人驢。因為山道彎公社給我們村分配了八輛驢拉小平車的任務(wù)。其實很好計算,有一輛小平車,就需要有一個拉平車的驢,也就需要一個趕平車的人。這樣車、人、驢才會協(xié)調(diào)配套起來。另外到了舊寨,人需要吃喝,驢也需要吃喝,這樣就需要另加一個擔水做飯和喂牲口的,如此算下來,一共是八輛平車、八個驢、九個人。

那天,我們村子先召開村干部會議,再召開群眾大會。村干部會議的任務(wù)是商定抽哪些人、哪些驢、哪些平車的事兒。群眾大會的任務(wù)主要是宣布村干部會議的有關(guān)決定,并做好有針對性的宣傳和解釋工作。

因為我是村子里的團支部書記,雖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但諸如此類的干部會議則是不可或缺的。

因為是秋收大忙季節(jié),所以村子里開會也非常講究效率,能一句話說清楚的,絕不會用第二句話。當人到齊以后,支部書記開門見山說明了要研究的事項,然后請大家發(fā)言。

只見支部委員文亮爺爺說道,軍令如山倒,要人給人,要驢給驢,要啥給啥就是了,這沒啥好商量的。

支部書記趕快打斷文亮爺爺?shù)脑捳f道,要啥給啥,理是這么個理。驢好辦,挑八頭口小能干活的驢就行。平車子也好說,把庫房里的平車子挑出八輛來,讓三木匠小修小補拾掇一下就能使用??墒浅槿司偷脛觿幽X子了,得看誰聽話,看誰實在,看誰做營生利索,千萬不要給咱考慮那些油嘴滑舌,投機取巧,只能瞅旮旯,不能下苦力的三等社員。這些人派出去給咱丟人現(xiàn)眼哩。

文亮爺爺接過話來說道,不是給咱丟人現(xiàn)眼哩,而是這種人根本就派不動。他們又懶又饞,又能使壞,活兒干不好,歪理邪說還一套一套的,要是把他們定上了,接下來怎么辦?社員大會還怎么開?讓他們一叫喚,一頂撞,一圪攪,看樣學(xué)樣,狼碰開門狗也跑進來,其他人也派不動了。

只見大隊長世德爺爺把小藍花煙鍋子用勁抽了幾口,然后胸有成竹地說道,不用繞彎子了,我來提名字吧。提出來,大家看合適不,合適就定下來,不合適就另外尋人。當然像你們說的那幾個鬼見愁,我肯定不會提出來。

其實,世德爺爺和支書的關(guān)系誰都清楚。他倆不僅是本家叔侄,而且工作上配合得也頗為默契。他倆經(jīng)常會在會上一唱一和演雙簧,一個拉弓一個射箭,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紅臉。惹人的事多半由世德爺爺出面,討好人的事打圓場的事多半由他的侄兒子支書來出面。問題是世德爺爺,樂此不疲,一輩子都是這樣,甘愿屈人之下,但從不計較什么干鍋油氣。

說來也怪,按說世德爺爺一輩子當干部,盡做傻事,盡被人利用,該是把村子里的人得罪遍了,可實際情況并不是這樣,世德爺爺不僅沒有得罪下人,反倒落下了一攤子好名聲,人們說他心直口快,有殺有放,不斗心眼,胸懷坦蕩,是一名真正能夠駕馭了復(fù)雜局面的好干部。即便有些事做得過分了,那也是受人指使,與他的本意無關(guān)。

也真是,如果在群眾中沒有一定的威望,怎么能在領(lǐng)導(dǎo)崗位上一干就是三十幾年?

父親說,你世德爺爺看上去傻不拉幾,實際上比誰都精明。我也這么認為。

會上,世德爺爺提出一連串名字供大家討論,大家稍一斟酌,覺得無可挑剔,很快就將八個外派人員定了下來。仔細一想,世德爺爺真是良苦用心,所提八個人員,皆為清一色的老實圪垯,沒有一個扎牙貨。

不過,最后還是有一個人選把會議給卡住了,那就是誰去帶這個隊?現(xiàn)在兵齊了,短一個帶兵的人,而這個帶兵的人只能從在座的這些村干部里邊產(chǎn)生,大家大眼瞪著小眼。

這個人選,世德爺爺并不曾提議。

按說上面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帶隊之人必須是村里的主要領(lǐng)導(dǎo)。誰都清楚,主要領(lǐng)導(dǎo)指的是誰。可支部書記說他家里有困難去不成,主任說他身體有毛病去不成,再挨個兒往下說,不是這困難就是那問題,眼當對鼻子,自己不想去又不好提議別人去。因為大家都清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個最普通的道理。

會議僵在那里,靜靜地,一動不動,世德爺爺也靠在桌子上,微閉起小眼睛,一個勁地拿著煙袋吞云吐霧。

最后,還是文亮爺爺打破了會場的沉悶氣氛,他說,你們誰也不想去,這困難那問題,明擺著,出去會受罪,不如守家在地舒坦。現(xiàn)在支委成員里只有生產(chǎn)隊長和我沒說話。生產(chǎn)隊長世德老漢,自然不能走,走了誰來吼吼喊喊抓生產(chǎn)?我已經(jīng)是年近六旬的人了,讓我去帶隊,大家于心何忍?如此這般,那也就是說,七個支委誰都不能掛這個帥了。那該怎么辦?剩下的人,這不是,就這兩位了,一位團支書,一位婦聯(lián)主任。婦聯(lián)主任有孩子,肯定不能考慮。那么還有誰呢?磨眼子里放屁——沒推頭了,好歹就是團支書的買賣了。

文亮爺爺說到此處,大家齊刷刷地把眼光掃射到了我的身上,我頓時有了一種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感覺。

而后,只見世德爺爺啪啪啪把煙鍋頭子在地磚上搕打了幾下,轉(zhuǎn)過臉來笑瞇瞇地對著我說道,這倒也是個辦法,鐘生,你看能不能去?

我略微遲疑了一下回話道,世德爺爺,文亮爺爺,二位都是我非常尊敬的爺爺,你們讓我去,肯定是看得起我來;你們問我能不能去,我作為小輩,哪里能說頂臉面的話??墒钦埗粻敔斚胍幌?,我僅是個村子里不上席面的一個小毛卒卒,離主要領(lǐng)導(dǎo)七帽子八遠,八桿子打不著邊。俗話說坐板凳稱身份,我怎么能自不量力,給個桿桿就順著往上爬呢?

此時,會場上出現(xiàn)了一陣很是短暫的笑聲。

緊接著,大家就圍繞我能不能去帶隊這個話題議論開了,有和我觀點相同的,有和我觀點相左的,也有模棱兩可的,始終難以達成一致。

見會議再度陷入僵局,世德爺爺不失時機地又扮開了黑臉,但今天的唱詞似乎出奇地新穎。他不緊不慢地對著我說,鐘生,你說的也很有道理,團支書確實是離主要領(lǐng)導(dǎo)的位置遠了一些,但你年輕,有后勁,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前途大著哩。年輕人進步,既得靠組織培養(yǎng),又得靠自己努力。鐘生,你也不要謙虛,該上就上,千萬不要錯過了這八輩子都等不來的機會。

世德爺爺說話向來很直,但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搞了一個很大的彎彎繞。表面上看無懈可擊,可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忽悠我。什么八九點鐘的太陽,什么前途遠大,什么組織培養(yǎng),什么該上就上,純粹是言不由衷。你想,真正要是一次八輩子都等不來的好機會,怎么會遭到所有村干部的推缷、抵觸和冷落?怎么還會輪到在家族對立中經(jīng)常為主要領(lǐng)導(dǎo)重點設(shè)防的一個年輕人頭上?

說實在的,世德爺爺?shù)倪@些話,讓我內(nèi)心十分反感。明明是個苦差事,你們誰都不想去,捉我個大頭鱉也就算了,為何還要把這個苦差事硬加碼成八輩子都等不來的好機會?我又不是個二百五,被你們賣了,再幫你們數(shù)錢,真是的!

我們的支部書記向來以能沉得住氣而名聞鄉(xiāng)里。他看下事情到了瓜熟蒂落的地步,才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慢條斯理地開始拍板定案。他說,我完全贊同大家的意見,支委們各有各的困難,我很理解。即便你們要去,我也會橫豎把你們攔住。由我們團支書帶隊,既是一個無奈之舉,也是一個聰明的選擇。團支書,年紀輕,有文化,一貫踏實能干,也是支部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出去鍛煉鍛煉,只有好處沒有賴處。當然,在帶隊這件事上,咱們村子的情況特殊,我還會盡快給公社領(lǐng)導(dǎo)做個專題匯報。說到此處,他又轉(zhuǎn)過頭來對著我說,希望你出去把隊伍帶好,保質(zhì)保量完成大會戰(zhàn)交給的任務(wù)。然后還笑容滿面地問我,鐘生,你還有啥要說的?包括你的困難。

我非常清楚,支部書記更是在那里演戲,他的演技那絕對是爐火純青,評個全國的梅花獎也應(yīng)該是綽綽有余。

五榮叔曾經(jīng)有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他說:村子里的會議,每有難以派遣的營生,總會開啟“苶球諞山漢”的模式。

誰是苶球?誰是山漢?這次會議究竟是不是苶球諞山漢?因為拿捏不準,我也不敢妄斷。

我冷靜一想,這個帶隊的差事既然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我的頭上,與其叫苦不迭,還不如順坡下驢也來幾句漂亮的話,這樣既可表明自己的胸懷,又可保全大家的體面。

于是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然后頗為高調(diào)地回支書的話:“請支書放心,請支委們放心,我雖然不是共產(chǎn)黨員,也不是村子里的主要領(lǐng)導(dǎo),但我知道組織性紀律性是怎回事情。既然大家信得過我,讓我扮演這個重要的角色,那我就順著桿桿往上爬一次。用你們的話說,就是不要謙虛了,該上就上,抓住這個八輩子都等不來的機會,去磨礪自己。這當然是大家的一片好心,一片苦心,我感謝各位。可是,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不論好事賴事,大事小事,難事易事,都得有人去做。你不做誰做,你不干誰干?不用說這是一次農(nóng)水建設(shè)的大會戰(zhàn)了,即便是真的起了戰(zhàn)事,拉我們上前線,去堵槍眼什么的,那又能怎么樣?我們的前輩,不都是這樣子走過來的?在座的文亮爺爺,南征北戰(zhàn),英勇殺敵,獻出了寶貴的青春,落下了個二等傷殘,回村后不居功不自傲,仍然在為社會主義添磚加瓦。你說,我們年輕人在組織需要我們的時候,有什么理由跳出來講價錢、講條件、講困難……”

聽了我的表態(tài),大家一個勁地夸我夠個大男人夠個大丈夫。我當然清楚,此時他們的內(nèi)心,個個都充滿了成功的喜悅。

就這樣,我率領(lǐng)著村子里的八輛平車的輜重車馬,投入到了轟轟烈烈的農(nóng)水建設(shè)大會戰(zhàn)之中。

徐茂斌

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山西省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趙樹理文學(xué)獎獲得者。原忻州市委宣傳部常務(wù)副部長、忻州市文化局局長。著有《山道彎彎》《徐萬族人》《黃河岸邊的歌王》(合著)等文學(xué)作品?!饵S河岸邊的歌王》被收入《中國新世紀寫實文學(xué)經(jīng)典》(2000——2014珍藏版)。

(責任編輯:盧相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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